――兼及玩学理论的探索 

19991215

   

我国著名的思想家于光远同志对“玩”有一个精辟的概述:“玩是人生的根本需要之一,如果母亲是孩子的第一任教师的话,那么,玩具就是人类的第一部教科书。”因此,他积极倡导“要玩得有文化,要有玩的文化,要研究玩的学术,要掌握玩的技术,要发展玩的艺术。” 

那么,理论上的“玩”(在英文中相对应的词是play,也译成“游戏”)究竟具有什么含义?它又是如何成为“人类的第一部教科书?”玩的学术又是什么?玩如何与人生密不可分?仅在这里做一个初步的探索。

什么是玩的基本含义?玩是人的一种本能;它是人处于放松和自由的一种状态;玩的领域也相当广泛,有带玩具的玩,也有不带玩具的玩,如我们常说的欣赏、玩味、沉思等;玩的形式也多种多样,单人玩、多人玩,带规则的玩与不带规则的玩,既有静态的玩,也有动态的玩,既有高雅的玩,也有通俗的玩,玩也不受年龄、性别的限制,等。这恐怕是古今中外,人们对玩的一个最基本的理解与所达成的共识。

但玩学家对它的诠释要深刻、全面得多。玩学家的理论认为,玩是人的普遍性的行为,是一种情感宣泄;是对生活或工作中各种事物的模仿;是一种心理满足;是人类认识一切客观事物及其发明创造的前提条件;是人的经历和经验的重复。玩的本质特征是自由的行为,同时,不受形式的制约。玩,既有想象力或创造精神,又有美及文化的成份存在其中。玩,既是有着自身意义与完整性的行为,同时又使他人能够自由接受。玩,追求独特与新奇,但它可以交流,可以被他人理解和诠释。玩,是以感知世界为基础,却也存在着对世界的臻美或改造的因素。玩,既是对当前行为的全身心投入,又会产生对未来的某种意义。玩,既自我存在于游戏性行动中,同时也是面向他人。玩,是自我发现,同时也能激起他人的自我认识和发展。玩,是一个完美的矛盾:它为自己,但创造的一切基础都在“体验与理解”方面将生活推向前进。

玩与自由和美紧密相连。被誉为“玩学理论第一人”的著名德国思想家弗瑞德里希· 席勒,早在200年前从美学的角度就谈到了玩的意义,席勒这里所说的“游戏”是指人摆脱来自感性的物质强制和理性的道德强制的人的自由活动。他说:“人性的圆满完成就是美。这样的美是理性提出的要求,这个要求只有当人游戏时才能完成。所以,人同美只是游戏,人只是同美游戏;只有当人是完全意义上的人,他才游戏,只有当人游戏时,他才完全是人。”(《审美教育书简》,北京大学出版社,1985年版,第76-82页)

玩,之所以是人类的第一部教科书,是因为玩与人类的认识和创造活动密切相关。玩是人们以为最自由的生活领域,但玩必须具有内在意义。玩不是一种工具,不能为某种外在的目的所控制。自由自在、富于创造的玩是以自身为目的的。如果玩能够免受操纵和利用,它就是最能促进发展和最富有创造性。正是在这种自由中,创造才可能出现于思想、行为与环境的互动中。鲁迅先生曾惊叹于孩子们的想象力,他说,孩子是可以敬服的,他们常常想象到星月以上的境界,想象到地面下的情形,想象花卉的用处,想到昆虫的语言,他想飞向天空,他想潜入蚁穴。美国心理学家马斯洛也说:“几乎任何一个孩童都能在没有事先计划的情况下即兴创作一支歌、一首诗、一个舞蹈、一幅画或一个剧本、一个游戏。”人在玩中可以摆脱任何控制、压力、束缚、强制,他就完全沉浸在放松、自由的状态下,他的创造意识将被极大地调动起来。在自由中,人性的“成为”过程可以发生。席勒相信玩(游戏)、审美活动和创造力是人性的中心。 “当人是完全意义上的人时,他肯定是在玩;人也只有在玩的时候才是完整的人。”他还指出:“艺术家不是以严肃的态度对待他们的同时代人,而是在游戏中通过美来净化他们,他使他们在闲暇时得到娱乐,不知不觉地从他们的娱乐中排除任性、轻浮和粗野,再慢慢地从他们的行为乃至意向中逐步清除这些毛病,最后达到高尚化的目的。”(《审美教育书简》,第15篇)。按照这个观点,我们可以这样理解:创造力并不是当生活中一切其它事情都完成之后的奢侈品,而是人之为人的中心内容。

玩作为人类的第一部教科书的另一层面涵义是:它与占有无关。创造活动无论怎样为创造美而设定出种种规则,都是为创造而创造的。玩是创造,创造可以分享、欣赏,然而这些都不是为了“占有”,而且它使我们在对美的理解中,人格得到升华,使我们离人性越来越近。这难道不是一本教科书教我们如何在玩中成为一个“完整的有意义的人” 的吗?。

也许,你想反驳,难道自由、美、创造在你的理论中就成为了纯粹的玩,这岂不是在贬低它们吗?自由、美、创造的理性概念的尊严不是在你这里遭到严重的亵渎吗?对于这些质疑,席勒在下面的大段话里,已经做出了最精彩的回答:

“我们已经知道,在人的一切状态中,正是游戏而且只有游戏才使人成为完全的人,使人的双重天性一下子发挥出来,既然如此,那么什么是纯粹的游戏?您根据您对这个问题的意象认为是限制,我根据我已经用证据加以证明的我自己对这个问题的意向称为扩展。因此我要反过来说,人对舒适,善,完美只有严肃,但他同美是在游戏。当然,我们不能一谈游戏,就想到现实生活中进行的、通常只是以非常物质性的对象为目的的那些游戏,但要在现实生活中寻找这里所谈到的美也是枉费心机。实际存在的美同实际存在的游戏冲动是相称的;但是由于理性提出了美的理想,同时也就提出了人在他的一切游戏中应该追求的理想。

如果一个人在为满足他的游戏冲动而走的路上去寻求他的美的理想,那是决不会错的。希腊各民族在奥林匹斯塞会上寻欢,是通过不流血的力量、速度、灵巧的比赛以及更高尚的智力竞赛;而罗马民族则是通过一个倒在地上的格斗士或他的利比亚垂死挣扎得到满足。根据这一点我们可以理解,为什么我们不在罗马而在希腊寻找维纳斯·尤诺·阿波罗的理想形象。可以理性地说:美的事物不应该是纯粹的生活,不应该是纯粹的形象,这就是说,所以美,是因为美强迫人接受绝对的形式性与绝对的实在性这双重的法则。因而理性作出了断言:人同美只应是游戏,人只应同美游戏。

说到底,只有当人是完全意义上的人,他才游戏;只有当人游戏时,他才完全是人。” (席 2001年11月9日 勒著、冯至译,《审美教育书简》,北京大学出版社,1985年版,第79-80页)这就是深刻而深奥的玩学理论。

的确,玩是人的本能一种,是人生之必需;人在玩中成长,在玩中增长智慧,在玩中展开想象和创造的翅膀,人类进化的历史已表明:玩与人生密不可分。

玩,是建立在闲暇时间基础上的行为情趣,任何一种健康意义上的玩,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获得一种愉悦的心理体验,产生一种美好感。人与自然的融合,可以铸造人的坚韧,豁达,开朗坦荡虚怀若谷的品格;人与人的交往会变得友善,和谐,亲切,真诚。

玩,会促进人类理性的进步,科学发现、技术发明,哲学思想,艺术杰作的产生,如:天人和一的思想,可持续发展的追求,命运交响曲的感召力等等,都是人类沉思,玩味的果实。

玩,还为补偿当代生活方式中人的许多要求创造了条件,它通过身体放松,竞技,欣赏艺术,科学和大自然,为丰富生活提供了可能性;为锻炼健康的体魄,提供了激发基本才能的条件。

玩,还能培养人的丰富情感,坚定人追求真善美的信念,表达和体现着人的高尚与美好的精神气质。人的价值得到了昂扬,人的生命质量得到空前的提高。

玩,更能激发发明和创造的灵感,瓦特,爱迪生,牛顿,爱因斯坦。。。。。凡有成就之人都在玩中获得过教益。可以说,玩,陪伴他们终身。

玩,还可以解除人精神上的倦怠,不是吗?现代人的生活处境是:工作节奏快,竞争激烈,内心压力和脑力劳动强度加重,精神上的倦意远远胜于体力的疲劳,人们迫切需要具有精神调节作用的休闲活动。玩作为人类生活的亲密伙伴,无论它的内在价值,还是外在形式,都能使人在玩赏中受到精神的慰籍。

总之,玩,作为一种特殊的文化内容和文化形式,它正以渗透,融合,感染,凝聚、净化等多种形式影响和推动着人类生活和社会的进步。

当今,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为人类创造了巨大的物质财富,而人的精神财富只有靠人的健康的行为方式来构筑。

为了建造人类美好的精神家园,已是85高龄的于光远同志正兴致盎然地在他百忙之中,呼唤玩学——他希望玩得红红火火,像烂漫的山花,映红大江南北,开遍富裕起来的中华大地;让这个信仰马克思主义的国度,最早使人的个性获得全面的解放与发展;让我们民族的精神文明建设更坚实、更丰富、更绚丽多姿。也许,有人以为这是诗人的浪漫气质,或是资产阶级的闲情逸致。其实,玩是每一个人都拥有的权利,每天也都有或多或少的玩的内容,这样想来,难道我们每个人不该有几许浪漫、几多闲情逸致吗。

热爱玩学的朋友们,让玩与我们的人生相伴,让玩与我们手拉手,在玩中走向美好,在玩中建筑人类共同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