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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絮话

马惠娣

(2018年1月12日)

2018年伊始,人们流行“谈十八岁”。哇塞!2000年出生的孩子转眼到了“成人礼”的年龄。据说前辈们也不甘落后,纷纷晒出自己当年十八岁的照片,或撰写自己十八岁那一年的轶事!

我也想凑个热闹说几句自己的十八岁。

那一年我已经到了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由此拉开我人生的序幕。

作为第一批知识青年,一九六八年十月下旬被送往吉林省榆树县青山公社惠才大队第四小队。那是一个大雪封路的夜晚,我们乘坐火车到县城,然后又坐敞篷大卡车到公社,从公社到小队还有八里的路程,等待我们一行十几人的是一驾马车把我们送到“新家”。坐在马车上,每个人都蜷缩在身著的大衣中,无奈、无助、无望地在风雪交加中默默无语。那时乡下还没有通电,处处漆黑一片…… 我曾经在那里点种、除草、扬场,以及其它农活。东北大平原的一陇地八里长,早晨五点出工,收工回来已是夕阳西下,累得大家东倒西歪,日复一日。那时,出工一天可挣10个工分,可兑换1元钱。可是,我离开农村时欠下了63元钱。不过,那儿的农民对我们很好,心疼这群城里孩子们在这受苦。因此,很是关照。

当时整个中国都很穷,而农村和农家的贫穷是我不曾见过的。每次从城里回到乡下,我都会带些奶豆粉、药品、衣物以及杂品送给村子里最贫困者。那个后来夭折的女童,因为营养不良三岁了还不能坐立;那个被“心口痛”折磨的老妇人,由于缺医少药无法缓解病痛,其实当年只有四十二岁,却像一个垂暮老人;还有那个四口之家只有一床被子,夫妇俩只有一条完整的裤子……此情此景让我不止一次地热泪长流。从那时起,我开始学会观察社会、观察生活,学会思考,也学会在恶劣环境中吃苦。我也知道了一条人生哲理:磨难可以励志,“志之难,不在胜人,在自胜”。磨难成为我成长中最重要的养料,我不曾抱怨这段经历!

我们集体户有12人,五男,七女。男住东屋,女住西屋,大家同吃、同住、同劳动。可是没有谈情说爱的!不知是含蓄、隐秘、抑制、互相没擦出火花,还是那个时候的孩子们情欲发展缓慢?反正我不知什么是恋爱,更讨厌男女有亲昵行为。记得从农村进城当工人,在我22岁的时候有人给我介绍对象,我竟把这件事当成了阶级斗争新动向,还找党组织做了汇报,说资产阶级在腐蚀我。现在想来很可笑,那个时候可是庄重得很。

1969年集体户全体合影最后一排中间者为马惠娣。第一排从左至右:左一班长张成山、左二户长杨XX中间者赵力群团支部书记,左四徐xx左五王晓忠。女同学大多忘记了名字我离开集体户在1970年,后与大家没什么联系。现在怪想念的

 

这是1969年我从乡下回城之后在家读书的照片。书架上的书没少读,记住的有《莫泊桑小说集》、《死魂灵》、《葛朗台》《上海的早晨》还有《斯坦尼拉夫斯基艺术体系》《梅兰芳舞台艺术四十年》等等。

 

前些日子看了冯小刚导演的电影《芳华》,再忆自己风华正茂之年。观影后,不禁诌诗:观影“芳华”忆芳华,啼血岁月残风刮。夜长昼短千行泪,忧愁人去坠天涯。悲歌长叹烛影斜(xia),留吾青丝染白发。梦痕常驻旧时日,人恨难解命中它。“它”系指“文革”。至今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日后不在国家层面上正视、反省、批判这段历史,让人痛定思痛。“文革”的遗患太多、太深重,其代价是中华民族基因变异。经历了文革的一代人正将把这段历史带进坟墓。而在文革中出生成长的人正成为当今社会的中坚力量,至今相当多的人(无论是为官、为政、为学,以及大众的行为方式、思维方式、语言方式)在很大程度上依然留有文革的印迹。

观影《芳华》时我啜泣声声,泪如雨下。《芳华》既是述说善良,也在拷问扭曲的时代与人性。这段历史不能被忘记,忘记了它,就淹没了假、丑、恶的血腥与罪孽,后世人就可以灵魂出窍、群魔乱舞、相效相仿。我猜想这是原作者和电影导演出版这部作品的真正意图。个体的历史、片段的历史汇集成民族的历史。没有历史的映射,没有透彻的反省,历史行将倒流,旧日可以再现。太可怕了,人们对历史的快速遗忘。

 

过去的一年“岁岁相似”,不过“收获”还是令人欣喜。

2017年12月6日是中国自然辩证法研究会年终总结大会,各省市研究会和各专业委员会均派员出席。适逢徐刚老师(福建省自然辩证法研究会副理事长)莅临会议,相见甚喜,言谈亦欢。会毕,在徐老师的房间内慨叹三十年眨眼间。徐老师忆起30年前我给他在《自然辩证法研究》杂志上刊发文章,此文先后被不同刊物所转引,并不断获各类奖项,至今难以忘怀,并嘱陪伴弟子不忘滴水之恩。如今世态炎凉、人情翻履、得鱼忘筌,徐老师言亲义重,让我感动又感叹。

与徐刚老师在科技会堂合影

 

次日徐刚老师在离京返闽的途中发来“诗句”。午时12点59分我欲休息,看过诗句,不禁来了点小精气神,并斗胆应和。

丙申冬意燕赵浓,京城黛墨融朱红。论古说今穷碧落,和合渐醉画图中。——徐刚(2017年应是丁酉年,而非丙申,可能徐老师笔误)

丁酉冬日情义暖,京城文论潇洒间。古今碧霞映子彤,和合之谊大雪天。——马惠娣(当日是丙申“大雪”节气)

由南至北月光前,从古到今梦非蝶。乡愁最念故国景,适逢今日大雪天。——徐刚

南南北北共月苑,古古今今杂芜间。惜惜念念华章好,雪雪白白踏诗篇。——马惠娣

人间天庭梦月苑,水声幽咽杂芜间。行人纷说辞章好,哪知断肠化翠烟。——徐刚

2017年12月23日徐老师再发来《丙申仲秋杂感二首》:桑下山野六十游,最是文人不自由。年年葱葱秋景又,原无惆怅更无忧。不生不死苦未休,梦里庄子蝴蝶丘。最是文人不自由,《辨亡》颠倒几时休。

我应和:(2017年12月23日下午2:40):一轮甲子半世休,独世文人难自由。岁岁流年登高日,莅山远眺有自谋。何原何故苦未休,梦里贤士逍遥游。当是文人洒脱时,《辨亡》不辨易作舟。

这种文字游戏比其他游戏都好玩,也令人上瘾。虽然是好玩了,可却是献丑了。谁能计较这些呢?

年轻时曾学过一点古诗写作,时任老师是北京大学历史系六四级毕业生刘俊文(文革结束后回北大任教),下放到长春市轻化工业局任宣传干事,我作为工厂基层宣传干事常到局里接受写作培训。刘老师对我们嘱咐最多的是:“趁你们年轻一定熟读熟记唐诗三百首,将来不会做诗也会出口成章,而且谈吐和气质将与众不同。”

在长春市轻化工局时培训学员与老师合影。第一排左一马惠娣;第二排右二是刘俊文老师

 

遗憾的是那时没有下过苦功,倒是天天去宣讲毛主席诗词:“小小寰球,有几个苍蝇碰壁。嗡嗡叫,几声凄厉,几声抽泣……”、“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不需放屁”、“如今我谓昆仑:不要这高,不要这多雪。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毛主席是一个伟大的诗人——气吞山河、雄才大略、浪漫主义……我十分崇拜他的诗境。唐宋诗词三百首自然也没当回事。真是无知者,难以接近真理。

八十年代初,叶嘉莹女士常回国做“诗词讲座”,曾影响了许多人,我大概只听过她的一堂课,虽然是她的“粉丝”,却未下过功夫。 十几年前张中行先生赠他的书《诗词读写丛话》,说会有帮助,可惜没有认真读,也没有认真写。惭愧得很,至今格律、声律、韵律等等还未得要领,又几十年歇笔,岂能写好!希望拜师学艺。一定是最好的休闲活动之一!

12月中旬的一个午后,中国艺术研究院同事方李莉教授打来电话,告知她与我均入选“2017年中国哲学社会科学最有影响力学者排行榜”。我们的名字出现在该《报告》的“北京地区”、“一级学科”、“研究机构”中。后来我查了网站,还知道,“中国文化研究所”和“中国自然辩证法研究会”我都给做了贡献。

据该《报告》称:“中国哲学社会科学最有影响力学者排行榜数据主要来源于中国知网论文数据库,共采集了管理学、马克思主义、哲学、宗教学、语言学、文学、艺术学、历史学、考古学、经济学、政治学、法学、军事学、社会学、民族学、新闻学与传播学、图书馆、情报与文献学、教育学、体育科学以及统计学20个一级学科,共8100位学者的中文论文数据。一级学科上榜3150人,二级学科上榜7978人,交叉学科上榜4579人。在排行榜中,凡是上榜的学者,无论排名顺序如何,均是在各学科领域论文影响力较大的学者。”这条消息网民关注度蛮高,约有四五百万点击率。但这个排行榜的权威性、科学性、规范性、准确性有多高没有做进一步的考证。

2017年5月,历经近三年的英文版新书Traditional Chinese Leisure Culture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终于由Palgrave macmillan出版社正式出版。反响尚好,出版社欲意再为我出一本。

今年意外一次尝试,竟入选了德国德累斯顿工业大学人文社会科学中心以博士和博士后为招生对象的“国际暑期学校”。七月初在那里进行了一周主题为“后移民社会的职业融合”的学习与培训,收获很多。感受到德国文化的开放与包容,一个没有博士学位,也不执教博士之人,而凭我多年的科研成果便获得了“录取证书”。看来,努力与踏实做学问并没有年龄、学位限制,机会永远属于你。

夏季还出席了在希腊雅典召开的“欧洲社会学大会”和在英国利兹大学召开的“国际城市社会学大会”,也是获益匪浅。

古人说:“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两个会议、两个国家,总共20天,对欧洲的文化传统理解更深。

我敬意于欧洲学术的传统。在这个传统中,学术组织的核心成员在其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他们会花很长时间策划选题,并有足够的时间供人准备论文。他们的学术独立性、中立性与自由性有充分的保障,一般不会为某个利益集团、政党所左右。因此,每一次大会主题都紧扣社会问题、民生问题、棘手问题、紧迫问题,并发表独立、客观的思想言论。他们也会为学科发展做出反思,并检讨哪些文章误导了,或者是迎合了当权者,并敢于承认“欧洲危机”有社会学者们不可推卸的责任,虽然学者们不能直接参与政策制定。

我敬意于欧洲学者的参与热情和“较真劲”。他们从不吝啬将热烈的掌声送与每一个演讲者,蕴含着听众们礼貌、感谢、鼓励、喝彩、共鸣等等。人们的讨论也是涟漪泛泛,哪怕只有几个人,其严肃和认真劲也不马虎!表明了大家对学术的诚意与敬意。雅典会议来了3500人,利兹会议有700人,多么壮观的学术,多么坚实的学术传统,多么强大的思想“软实力”。要知道,大家可都是自费呦!

我敬意于欧洲学者对学术的传承,资深学者的作用和影响力被重视。在他们看来,人文社会科学是“陈年久酿”,没有长时间学术功力的醇厚积累,以及学派的传承与创新,很难令人信服。虽然,有的主讲者已是耄耋之年,但它们精神矍铄、铿锵有力、思维敏捷、对答如流。当然,最打动人心的是他们对某一领域、某一问题、某一时局、某一学科、某一方法的独辟蹊径、独树一帜、剖析尖锐,而赢得大家的学术敬意。

我敬意于一些“资本大佬”们慷慨解囊相助,资助和支持学术和思想的发展。这也是欧美文化传统中的一部分。哈佛、斯坦福、耶鲁、牛津、剑桥等等,等等,若没有当年“资本大佬”的援手与相助何以成为“一流”人才的集散地!这是资本的价值和资本充满温情存在的方式,也是人们创造资本的原动力。雅典欧洲社会学大会得到了近20个社会组织、团体、机构、企业、出版商、旅游部门、银行的赞助。而会议手册并无有商业广告。

我敬意于希腊雅典,尽管这里正遭受严重的经济衰退,却勇于担当,并拿出相当的费用来主办这个会议。对他们来说,这意味着什么?我也惊异于希腊的学者们勇于利用社会学这把“解剖刀”来解剖自己的机体与灵魂。他们也试图利用这个机会将“解剖刀”磨砺得更加锋利,以去疗治欧洲的乃至于世界的“病体”、“痼疾”。雅典人似乎没有辜负大家对雅典,对希腊神性、神秘、神圣探究的热情,组织者通过各种形式把诗神、酒神、歌神、舞神、女神等诸神呈现给大家。希腊文化的一个重要果实是在她的2000多年之后点燃了“文艺复兴”这颗照耀欧洲之路的璀璨明灯。

我敬意于我自己,在过去的二十年中得益于欧美学术和会议的影响,并分享了许多新思想、新观点、新材料、新书籍、新朋友、新灵感等等。当然,也逐步加深了对欧美文化传统、风土人情、生活方式、价值理念的了解。一个学者不打开自己的心灵世界,不与异域文化思想做交流,那么一定无法衡量自己的世界,也无法看到别人的世界,到头来只能因循守旧,也许“缘木求鱼”的能力都没有了。

走出来自然会接触当地的自然风景,而人文风景更吸引我、打动我。我从不拿地图,更不会按图索骥。我喜欢信马由缰、闲庭信步、自然而然、全神贯注,践行我的休闲理念,回归自然怀抱,放松身心,虔敬并规规矩矩地行走、交谈、交友、学习。感知人们的喜怒哀乐,感知他们的真、善、美,感知他们如何生活、工作、服务、社交。“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是为再学;“饮之太和,独鹤与飞”是为自学。

今年夏季还参加了莫干山文化历史研究课题,为此查阅了许多与莫干山有关的历史资料,写作了两篇论文:“特色小镇建设热中的冷思考”和“莫干山历史文化考迹与启示”(原题目:回顾莫干山历史文化的现实意义)。写作过程心潮澎湃,百感交集——莫干山的苍茫大美和史上人文浸染令人神往。

然,山仍苍茫,如今却附着了许多媚俗的商业化气息,景致似乎时尚,却无人文乏善可陈。“以鉴赏的态度看当下与消逝的风景以及记忆,充满了不可预期性。一旦真正走起来,就停不下来,同时会令人焦急地‘向后看’。潜在的悲催后果是,失去了本色,丢了本领,终结了本能,有些事已经俗得不堪细嚼,有些事庸得令人作呕,有些事颠倒黑白得哭笑都不是。终有那么一天,我们这代人都会成为新新流浪者,无家可归,无岸可泊,无迹可考。”当地年轻作家朱炜如是说。我也有同样的忧患与焦虑!

因此,不希望各地炒作“特色小镇”,建议各级政府理性待之,既不能一哄而上,也不能操之过急。过去几十年城市化教训深刻、代价高昂、浪费惊世、天怒人怨。城也好、镇也好、村也好都应顺其自然,不能揠苗助长,否则我们还会穿新鞋走老路哇!为此,我写了两文,都万余言。乃我拳拳之心! 显然,对莫干山要求苛刻了,如今大环境如此,42平方公里的莫干山何以扛天下?不过,莫干山的领导深感责任重大,正在邀集贤才,搭建舞台,莫干论剑。我在文章中说“在这股大潮中,可谓前浪推后浪,一浪更比一浪高。一些保存相对完好的小镇历史文脉尚存,却快速地搭建“新景”……催生了一批策划运营机构,‘各路英豪’又有了‘用武之地’——策划方案、规划方案、设计方案、理念方案、包装方案、品牌方案、营销方案裹挟着‘特色小镇’拔地而起。政府的钱、资本家的钱、房地产商的钱、银行的钱纷纷涌来。是否揠苗助长,是否具有可持续性、可宜居性、可后发力性等方面还需时间这个试金石的检验。”对于各路学者专家,其实很考验各级领导的眼力。走了眼就是“噱者,赚家”。

今年还有幸读了一些书。

刘梦溪先生新著《学术与传统》三卷本,洋洋百万言,可谓鸿篇巨制。分上、中、下三卷,内容厘为六分卷。文中所涉近现代中国学术思想中最重要的人物,诸如:王国维、陈寅恪、马一浮、熊十力、钱锺书、张舜徽等;也涉及古典文学和文化史中思想研究与人物研究。当然,也少不了梦溪先生对中国文化思想史中若干重大问题的独到观力与精辟见解;尤其对当代文化现象的文论、评述、反思震人发聩、醍醐灌顶。梦溪先生对“学术”是志之所钟,对“传统”是心之所系,其境界是“学问之道,求其放心。”这些文章可谓:“深文隐蔚,余味曲包。辞生互体,有似变爻。言之秀矣,万虑一交。动心惊耳,逸响笙匏。”而对当代文化现状,他有忧心:社会的泛商业化、泛市场化文化基本价值的冲击,致使社会失范、失德、失敬的现象大量存在。为此处处讲学,处处担当。

读该书“后记”,偶知先生早年受哥哥的影响,情系木工,至今家中备有“木工、五金”全套工具。我猜测,梦溪先生透露此耳,实乃为我们解开了一个谜,也告诉一个方法论:素日先生为字为文极其较真,学者吗,在情理之中。可是对文化所内每一次聚会,包括对坐席的安排、对台面的布置、颜色质地、摆放位置、信笺格式、用语,甚至对每一个人的着装,等等,等等,可谓关注到微乎其微。对,工匠精神、巨匠风范、哲匠之思均垒于“锯、刨、凿、接、粘、钉、隼、铆”等等小环节。看来,透露“早年的木工情结”,乃用心良苦,启后昆正学矣!

说来,我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些年没少读到先生的书,其学问与思想犹如“细雨湿衣”,对我影响很大。

 

沈爱民,中国科协的老同事、老朋友、老领导。其人大智若愚、大音希声、大象无隅。性格不卑不亢、不疾不徐、不张不扬、荣辱不惊。去年从中国科协书记处书记的位置退下来著了一本“中国科协继续教育学习参考资料”之一,书名《关于科协和学会工作的思考与实践》。凭他在科协工作三十几年,之于这样一本书当是见多识广、丰富多彩,亦驾轻就熟、老马识途。

我犯错了,按照惯常套路想象了一本领导写的书。打开书,不仅内容、文字深深地吸引了我,而沈爱民的博览群书、文理兼容、博古通今、文攻武备震惊了我。我跟他说,“我知道你是一个帅才,能力可抵千军万马;文职人员的话当个部级干部一把手绰绰有余。文采与思想你藏的东西太多了,显然我是太肤浅了。”他会嘿嘿一笑:“这年月打座机电话给我的,不是骗子就是马惠娣。”

这是一本与我曾读过的多少领导写的书极为不同的书。同是“工作的思考与实践”,沈爱民以高超的能力和智慧驾驭了截然不同的文风与话风。

先说学术含量:仅举几例,比如他在讲述中国学会史时引经据典:“成人才在学术,讲学术在合群”(康有为);“独故塞,塞故愚,愚故弱;群故通,通故智,智故强”(梁启超)。(第65页)“本学会无论官绅士庶,既登会籍,俱作为会友,一切平等,略贵贱之分,既以通上下之气”。“1700年成立的德国柏林学会的第一批会员中有许多是法国学者……学会这种民间的国际交往可以不受政治影响……”(第73页)“世界上最早成立的自然科学学会应是1505年成立的爱丁堡皇家外科医师学会”(第54页)

再说思想含量:“学术交流是原始创新的源头”(第200页)。“学术沙龙四个没有:没有门槛、没有权威、没有领导、没有框框”。“三个倡导:互动和质疑:言之有物、反对假话、空话和套话;物有所值,有智慧含量;要有学术背景,不讲外行话;要有学术修养。”(第206页)他在中央党校学习时按要求完成作业,文章名“和谐社会建设中创新社会管理格局”,其中一点体会是:“权利优先权力:政府职能是有限的……正如马克思所说,政治国家没有家庭的天然基础和市民社会的人为基础便不可能存在,它们是国家的必要条件……政府不能强权弱能”(第41页)。

再说语言艺术:“这本文集,算是思考和感悟的集合,算不上玫瑰花,只是一些梭梭草。我知道,草,堆起来只是个草堆”(序言)。面对退休,他说:“干的越长,越知道自己知道的少,‘知不知,上’。知道自己不知道,才是知道一些道理了”。“现在网上走红一封辞职信:‘世界这么大,我要去看看’。其实对我们这个年纪和阅历的人,知道还存在另一句话:‘世界再大,也要回家”。“现在虽然退休回家了,我仍挂念科协。也许过几年,头发说不定又长出来了(沈爱民从我识他起就是列宁式发型——笔者注),我还会来报考科协公务员”(后记)。而真正的语言艺术是他的每一篇工作报告中,简明扼要、开门见山、没有官腔、不摆架子、有话则长、无话则短、新老八股不沾,用风趣与幽默直奔主题。

我是挂一漏万地随意选了些句子。真正想了解沈爱民的才情、学问、人品、情性,请读这本书,尤其中国科协的学会干部们。

还读了莫干山青年俊才朱炜两部书《湖光山影指顾中》、《君自故乡来》。朱炜虽未达“而立之年”却有多部著述问世,其间充满了一位年少才俊对莫干山深深的爱恋,也充满着哲人般的惴惴不安。在他的笔下,生动地描摹了莫干山近现代文化史上众多才子佳人鲜为人知的轶事,笔下的人物既平凡又不凡;复活了江南山水“杨柳微风、杏花春雨、千里莺啼、水村山郭、三步两桥”的景致;铺陈了莫干山“莽苍大野”中的 “长年乐道远尘氛,静筑藏修学隐沦”的闲远气质;表达了新一代莫干山人“青山绿水耕心园,诗文翰墨留神曲”的审美境界。同样深思了莫干山发展中的羁绊之路,意欲以文载道,履行那独特的历史文化传承使命。

莫干山文化论坛期间结识了湖州台办民国史研究院徐美虹副院长,我说,湖州无论在历史上还是在今天,都是江南的重镇,尤以文化遗产颇丰,湖州三绝:湖笔、丝绸、园林是江南文化传统的精华浓缩。而才子佳人大多与湖州有深厚的文化渊源,诸如吴昌硕、俞樾、钱玄同、赵紫宸等,而史上的名人更是不胜枚举。我尤对善琏湖笔感兴趣,善琏湖笔工艺精湛,历史悠久。相传秦代大将蒙恬创毫于世,善琏人便以笔业为生。“善琏小镇”千年酿制,这才是“特色小镇”啊!

徐副院长很快寄来一大摞十本书:包括《湖州民国史料类纂与研究》共六辑,集粹了“报刊史料研究”、“湖社研究”、“个人遗作”。其材料翔实、有根有据、条分缕析、清爽可人。还有一本《留下南浔的脚印——民国报刊涉浔文图选辑》以大量的图片和原报刊的影印件记录民国时期的历史,让我们窥见了湖州南浔“经济重镇”、“鱼米之乡”的盛景。《湖笔文化》和《湖笔制作技艺》两书专门谈“湖笔”。千百年来,湖笔凭着高雅的品质书写了湖州文化,书写了湖州人的诗情才意、灵秀文章。一个个“特色小镇”,该是湖州人的骄傲!我向徐副院长致谢时写道:“湖州史料及诸书均收见——闻到了书香,听见了湖州人踏地有痕的历史脚步,见到了江南小城的神韵丰姿,握住了善琏的湖笔,渗浸了吴侬软语的柔媚与优雅……”

湖州,新时代“特色小镇”正在冲击你呀,可不要丢掉历史特色喔!切切。

“莫干山历史文化论坛”始作俑者为民革浙江德清基层委沈建忠主任,并携浙江省社科院历史所张学继研究员等诸多德清国民党党员,邀集北京、上海、杭州、南京四地学者、专家共襄文论,省、市、县各级领导莅临,高度褒扬。我愿借取两联:“事以利人皆德业,言能益世即文章”;“品若梅花香在骨,人如秋水玉做神”赠予沈建忠先生。感念他对党国及莫干山的一片赤诚。

 

都说时间如“过隙白驹”,未眨眼一年就过去了,好在我也算惜时如金。如果“时间能倒流”,似乎科学家们还没有此课题。不过看到隔代人的变化与成长,也可聊补“时间倒流”的惆怅。

六岁的外孙女蜜桃可以充当小翻译了,但是她对爸爸说:“还不能把英文和法文译成中文”。跳舞的动作优美了,得益于芭蕾舞班的学习。待人不那么忸怩了,可以大大方方地向陌生人打招呼。姥姥虽对她略施家暴,到头来还是爱姥姥。真怪着呢!国庆期间回来小住,我萌生带她去公共浴室洗澡的念头。我的动机是对她进行“身体教育”和不同生活方式的教育。到了公共浴室孩子惊呆了,无论如何不接受。无奈,我自己洗了,并让她了解全过程。回家,她很愤怒地对她的妈妈说:“姥姥为什么要做违背我意志的事情?”我与她说:“没有勉强,尊重你选择不洗呀。不过想让你知道这是姥姥的生活方式,中国人的洗澡方式。”看来我急于求成了,文化差异她还不懂。

两岁的外孙小弟能强烈地表达他对车的喜爱,甚至在街上一眼能发现带有“保时捷”标牌的车,然后就是“爸爸car”,几近痴迷。他对骑坐自行车也特别爱好,大冷的天也要坐上姥姥的自行车后座到外边疯狂一阵,高兴得手舞足蹈。他还喜欢我背着他,在我的背后哼着小曲,好惬意、好爽快!他中英文混杂着说话,至今姥姥姥爷的发音还不很夸张。这小家伙有一好,喜欢中餐。

我小的时候(四岁之前)是我的爸爸把我背大的。据我的姐姐说,无冬历夏,只要父亲下班回来,必须背着出去遛,还学着吆喝“零打的雪花膏”,然后渐渐地睡在父亲的背上。

时间倒流了,我的眼泪也流了下来。岁月和时间回馈了如此多的美好记忆。 流年似水,戌狗年马上来了。回首“戊戌变法”120年了,历史记下了伟大的思想启蒙运动先驱们的救国救民的高贵灵魂。

(完稿于2018年1月17日)